●　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坚决反对和整治一切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并首次将文山会海作为目标进行治理,显示了政府推进党风廉政建设的坚定决心,也意味着政府将更加注重提升行政效能、实现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

●　今年党风廉政建设至少有3个工作重点:一是强调一体推进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表明了廉洁政府建设的目标和路径；二是进一步强化对政府工作人员的监督,构建法律监督、监察监督、人民监督的大监督体系；三是坚决反对和整治一切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并且在减少会议和发文数量方面提出明确指标

●　对于治理文山会海,政府工作报告列出了具体措施,压减和规范督查检查考核事项,实施“互联网+督查”。减少开会和发文数量,今年国务院及其部门要带头大幅精简会议、坚决把文件压减三分之一以上

□　法制日报记者　陈磊

“各级政府要坚决反对和整治一切形式主义、官僚主义,让干部从文山会海、迎评迎检、材料报表中解脱出来,把精力用在解决实际问题上。”

3月5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及今年深入推进党风廉政建设时这样强调。

接受《法制日报》记者采访的专家解读称,在我国反腐败斗争取得压倒性胜利的背景下,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坚决反对和整治一切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并首次将文山会海作为目标进行治理,显示了政府推进党风廉政建设的坚定决心,也意味着政府将更加注重提升行政效能、实现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

首次明确治理文山会海

努力提升政府行政能力

党风廉政建设历来是政府工作报告的重要内容。

对于今年的党风廉政建设工作,政府工作报告的提法是“深入推进”,而去年则是“全面加强”。

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多项深入推进党风廉政建设的举措,例如,加强廉洁政府建设,一体推进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强化审计监督。政府工作人员要自觉接受法律监督、监察监督和人民监督等。

值得注意的是,政府工作报告还提出,各级政府要坚决反对和整治一切形式主义、官僚主义,让干部从文山会海、迎评迎检、材料报表中解脱出来,把精力用在解决实际问题上。

根据公开资料梳理,在往年提出治理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的基础上,这是政府工作报告首次明确提出治理文山会海。

北京科技大学廉政研究中心主任宋伟告诉《法制日报》记者,这充分表明了政府清除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的决心,并且把文山会海看成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的重要表现,要对此进行“坚决反对和整治”。

在宋伟看来,深入分析今年政府工作报告关于党风廉政建设的表述可以看出,今年至少有3个工作重点。

“一是强调一体推进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表明了廉洁政府建设的目标和路径；二是进一步强化对政府工作人员的监督,构建法律监督、监察监督、人民监督的大监督体系；三是坚决反对和整治一切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并且在减少会议和发文数量方面提出明确指标。”宋伟说。

对比今年和去年政府工作报告的相关表述之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副院长杜治洲发现,去年的背景是巩固反腐败斗争压倒性态势,所以廉政建设的主要着力点是治理腐败。

杜治洲告诉《法制日报》记者,今年的背景则是反腐败斗争已经取得压倒性胜利,党风廉政建设的主要着力点则是加强廉洁政府建设,同时更加注重政府工作效率和效果问题。因此,治理形式主义、官僚主义成为新的工作重心。

“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一直是一种官场顽疾,在高压反腐态势下,这些现象甚至有所抬头,并直接影响政府中心工作,也在一定程度上威胁着政府公信力。”杜治洲说,“这种提法的目标是努力提升政府行政能力,实现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

在北京大学廉政研究中心副主任庄德水看来,与往年相比,今年党风廉政建设方面的表述,占比重更多、要求更明确、内容更详细,也更容易操作。

庄德水告诉《法制日报》记者,最大的亮点就是“各级政府要坚决反对和整治一切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凸显了提高行政效能、建设服务型政府的价值追求。

庄德水分析,今年各级行政机关的工作要点之一,是进一步推进“放管服”,把治理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作为政府建设的重要内容,同时着力改变过去以红头文件的形式执行法律政策的传统方式,创新督查,注重实效。

评价体系导向有变化

衡量政绩最终看结果

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央决定从作风建设开始抓党风廉政建设工作,特别是治理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等突出问题。

2012年12月4日,十八届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审议通过了中央政治局关于改进工作作风、密切联系群众的八项规定,其中就提出,到基层调研要深入了解真实情况,“切忌走过场、搞形式主义”。

2016年10月,党的十八届六中全会审议通过《关于新形势下党内政治生活的若干准则》,其中明确指出,“反对形式主义,重在解决作风漂浮、工作不实,文山会海、表面文章,贪图虚名、弄虚作假等问题。反对官僚主义,重在解决脱离实际、脱离群众,消极应付、推诿扯皮,作风霸道、迷恋特权等问题。”

党的十九大之后,中央全面启动集中整治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工作。

2018年9月,中央纪委办公厅印发《关于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重要指示精神　集中整治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的工作意见》,明确了重点整治的四个方面12类突出问题。

其中,在联系群众、服务群众方面,重点整治群众身边特别是群众反映强烈的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突出问题。

比如,便民服务单位和政务服务窗口态度差,办事效率低,政务服务热线、政府网站、政务APP运行“僵尸化”；“新官不理旧事”,言而无信,重招商轻落地、轻服务,影响营商环境等。

两个月后,中央纪委公开曝光6起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典型问题,湖北省黄石市不动产登记中心原负责人谌宏等人漠视群众利益和疾苦等问题正是其中一起典型问题。

根据通报,黄石市不动产登记中心2016年7月成立以来,当地群众反映“办证难、办证慢”问题一直较为突出,中央和湖北省有关部门明确要求进行核查处理,黄石市政府多次召开协调会、现场办公会研究整改措施,黄石市纪委派驻纪检组约谈了谌宏等人。

但黄石市国土资源局、市房产局、市不动产登记中心重视不够,行动迟缓,一直未拿出切实可行的措施进行整改。

谌宏等人漠视群众呼声,对这一长期诉求和意见消极应付,一味强调客观条件限制,拒不落实上级部门多次整改要求,反而擅自作出每天限号50个的受理业务决定,导致“办证难、办证慢”问题始终未得到有效解决,甚至出现“哪怕闲着,没有号,也不受理登记”的情况。

黄石市国土资源局有关领导缺乏主动担当,行动上消极懈怠,对不动产登记中心存在的问题听之任之,官僚主义作风严重。黄石市房产局有关领导落实上级决策部署态度消极、执行不力。

根据通报,谌宏受到党内严重警告、政务撤职处分并降级；黄石市国土资源局、房产局相关责任人分别受到相应处理。

今年2月,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发布的数据显示,党的十九大以来,截至2018年12月底,全国各级纪检监察机关共查处形式主义、官僚主义问题4.56万起,处理党员干部6.94万人,其中给予党纪政务处分4.59万人。

宋伟认为,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央一直在杜绝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但一些基层政府在执行的过程中刚性约束不足,导致落实效果差强人意。这次政府工作报告提出的要求,非常具有指向性和可操作性。

在庄德水看来,一方面,各级政府要坚决反对和整治一切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另一方面,“衡量政绩最终是看结果”,这意味着政府评价指标体系的导向已经发生了变化,即衡量政绩将看老百姓是不是有更多的获得感、幸福感和满意度。

“一方面整治一切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另一方面改变官员和地方政府的绩效考核导向,有助于真正把党员领导干部的注意力、时间和精力凝聚到实干上面来。2019年,老百姓可以期待更多实惠。”庄德水说。

压减会议文件数量

切实改进会风文风

文山会海是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的重要表现。

中央政治局关于改进工作作风、密切联系群众的八项规定中,重申“精简会议活动,切实改进会风”“精简文件简报,切实改进文风”。

2013年之后,在中央开展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三严三实”教育等活动中,整治文山会海都是重要内容。

在党的十八届六中全会审议通过的《关于新形势下党内政治生活的若干准则》中,将文山会海当成反对形式主义的重点问题予以治理。

然而,到了2017年,一些地方和部门的文山会海现象有反弹迹象。

例如,当年4月,据新华社报道称,在西北某市,一个部门8个人都被派出去参加各种会议,办公室连个值班盯电话的人也没有。

当年6月,《人民日报》在一篇报道中称,一名乡镇工作人员一年开了280多场会。不少会还是重复开,中央出台一个文件、部署一项工作,电视电话会议开到县一级,接下来省、市、县结合实际贯彻落实,又分别召开贯彻落实的会议。算下来,有的基层干部同一主题的会要开4次。

2018年9月,中央纪委办公厅印发的《关于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重要指示精神　集中整治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的工作意见》提出,在学风会风文风及检查调研方面,重点整治频次过多过滥、浮于表面等突出问题。

比如,开会不研究真实情况、不解决实际问题,为开会而开会；检查考核过多过滥,多部门重复考核同一事项,考核内容不务实,频次多、表格多、材料多,给基层造成严重负担；调查研究搞形式、走过场、不深入,打造“经典调研线路”,搞走秀式调研,搞层层陪同、超人数陪同等。

今年1月,《求是》杂志发表习近平总书记的文章《努力造就一支忠诚干净担当的高素质干部队伍》,文章指出,“文山会海”既占用干部大量时间、耗费大量精力,又助长了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并强调“这种状况必须改变”。

在中央下大力气治理之后,文山会海为何依然存在?

今年2月,《中国纪检监察报》刊文称,其“病根”很复杂,一个很大的因素就是一些地方的一些人总是把开会、发文当成展现担当、作为、落实的工具。

“显而易见,如果有些上级部门、上级领导不热衷于通过基层开了多少会、发了多少文来考察基层干部的工作实绩,那么文山会海就不会层层加码,越到基层越是严重。于是,有些干部不是主动、自觉远离文山会海,而是主动、自觉拥抱,且乐在其中。”这篇文章说。

庄德水认为,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央一直在治理文山会海,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从实践中来看,治理力度、强度还是不够,才会导致一些地方和一些部门出现反弹。

“现在,一些党员领导干部陷于文山会海,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去往开会的路上,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也影响了国家法律政策的执行。实际上,有些会该开就开,不该开就不应该开。”庄德水说。

对于治理“文山会海”,政府工作报告列出了具体措施,压减和规范督查检查考核事项,实施“互联网+督查”。减少开会和发文数量,今年国务院及其部门要带头大幅精简会议、坚决把文件压减三分之一以上。

也就是说,国务院及其所属部委,将要在整治“文山会海”中作出表率,先把国务院和部委的文件压减三分之一以上,国务院的决心不可谓不大。

宋伟认为,此次政府工作报告明确提出减少会议和文件的具体数量,反映了政府推动此项工作的目标十分明确。

在庄德水看来,政府工作报告提出了明确的要求,坚决把文件压减三分之一以上,有利于为领导干部松绑,领导干部就会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在法律政策的执行上,国务院及其部门带头这么做,自上而下推进、以上率下推动,为各级地方政府树立良好的榜样。

“对于这些硬性要求,还得有考核,确保真正减少三分之一。同时,要通过国务院命令、决定等形式予以明确要求。”庄德水建议。

宋伟也建议,要从制度上加以保障,例如,国务院可以制定专门法规或决定,为治理文山会海提供规范上的保障,明确规定哪些会议和文件需要保留,哪些需要精简,规定越明确越具有可操作性；完善监督和惩处制度,强化对落实过程中的监督检查,避免出现执行不力或反弹现象。

制图/李晓军